周末荐片|超大尺度颠覆改写“灰姑娘”童话…又一部女性身体恐怖电影黑马来了

但当王妃海选即将到来时，容貌气质不佳的埃尔维拉，却在女子修身学校中被教师和同学看低，屡屡遭受严重的心理打击。更要命的是，埃尔维拉还有一位美貌继妹阿格尼丝（西娅·索菲·洛赫·内斯 饰），她的存在，也让埃尔维拉深感自卑。

随后，深受打击的埃尔维拉情愿忍受痛苦的整形，甚至愿意吞下绦虫减肥，为了从丑小鸭变天鹅、获得王子青睐可谓无所不用其极。

然而一通努力下来，就在变美的埃尔维拉似乎快要俘获王子的时候，阿格尼丝意外在选妃舞会出现，将继姐的梦想碾个粉碎。之后，纵使埃尔维拉陷入疯魔自断脚趾，也穿不进那双属于灰姑娘的舞鞋……

《丑陋的继姐》的颠覆性，绝不仅仅因为影片展现了疼痛、血腥、情色这些成人化的表象，将童话变成带有黑暗色彩的恐怖电影，而更在于叙事视角和观念的“倒转”。

将与人善心美的灰姑娘相对、相貌丑陋、不受大众欢迎的继姐摆到故事中心，用同情的笔触讲述她被男权社会观念荼毒、毁灭的悲剧。这是一种对经典文本更新鲜、也更当代化的女性主义诠释。

但为何这个颠覆和倒转的底本，会是《灰姑娘》呢？

不用讳言，像《灰姑娘》这样被一代代女孩当作爱情圣经的童话，以当前的批判眼光鉴定，已经是一碗不折不扣的“毒鸡汤”：它是“霸道总裁爱上我”的古早模板，它传递了此套故事中“按颜值分配道德”的玛丽苏逻辑，它在表面的爱情动力背后，还掩藏了古代男权社会中，女性只能凭性魅力实现阶级跃升的机制……

在《丑陋的继姐》的解构里，《灰姑娘》里所有那些童话化的伪装糖衣，都被撕得干干净净，取而代之的，是童话所植根的古代男权世界里，以“美”之名对女性敲骨吸髓、以“婚姻”之名掩藏利益算计的冷酷法则。

《丑陋的继姐》对“服美役”的出位批判，正是它被认为和《某种物质》最相似的地方。或许影片中19世纪整容术的粗糙“土法”，对于习惯当代医美工业之精确、微创的观众看来，显得荒诞可笑，但反过来想，科技或许让“变美”更高效，但规训女孩“一定要美”的社会律令，却从未改变。

片中，埃尔维拉忍受鼻骨被敲断的剧痛，无麻情况下用针将假睫毛缝入下眼睑，吞下绦虫卵以控制体重，甚至为穿上水晶鞋剁下脚趾……每一场残忍的改造，都被赤裸裸地呈现为女性所遭受的酷刑，不仅痛感和恶心感十足，贡献了影片作为“身体恐怖”的核心类型奇观，讽刺和批判色彩更是够强。

毕竟，埃尔维拉受了再多的后天之苦，也胜不过天生丽质、被命运“钦定”为主角的继妹；而在以咫尺之遥错失“飞升王妃”的飘渺虚荣之后，失衡的心灵就只能陷入自我毁灭的疯魔。

这和《某种物质》结尾黛米·摩尔的成魔路数一样，都是以高度奇观化的形式，凸显“美役”异化女性灵魂的荒诞、残酷。

当然，如果仅有围绕着埃尔维拉展开的各种残忍奇观，讲述埃尔维拉一个人的故事和命运，《丑陋的继姐》的黑色和批判还不能算彻底。电影好就好在几乎“全员恶人”，将童话中梦幻无瑕、只有几个恶人坏事的简单故事，讽刺性地还原到了封建时代的语境之中，几乎成为了群像式的、全面的社会批判。

颠覆人设，当然不止要颠覆一个人。作为埃尔维拉对立面而存在的继妹“灰姑娘”阿格尼丝，虽然天生美丽，但在影片中却不遵循大多数童话和偶像剧的逻辑，不因美貌被分配美德。她算不上极恶之辈，但也不是“白莲花”：和马夫在马厩通奸，向继姐直白地吐露有关性器官的粗鄙言语，都说明了她对性事的轻车熟路。

另外，不同于继姐的“王妃梦”以憧憬爱情的因素为主导，灰姑娘在有爱人的情况下想要成为王妃，完全是出于阶级飞升、进而从继母手中夺回家庭经济主导权的现实考虑——丑女比美女更纯粹，这样的灰姑娘-继姐镜像，不能不说是颠覆性的改编。

当然，灰姑娘的“官配”，也即原本故事中堪称完璧的王子，在《丑陋的继姐》中，也成了虽有才有貌，但私下视女性为玩物的恶臭男性。相比童话中的完美男人，这样一位败絮其中的王子，其德行可能更接近古代贵族男性的实际情况。对梦幻男主的祛魅，也是破除女性虚幻意识形态的重要一步。

在这两位《灰姑娘》的传统主角之外，《丑陋的继姐》还直接、甚至粗鄙地塑造了大量令人厌恶的配角：言辞浮夸、“法腔法调”的整形医生，女子修身学校里既刻板又谄媚的中年女人，太多下半身思考、骚话连篇的男性贵族……他们身上无不有诡谲尖刻的讽刺色彩，为影片增色不少。

但真正要说将影片批判深度提升一个档次的关键角色，还得是埃尔维拉的母亲丽贝卡（安妮·达尔·托普 饰）。

从始至终，埃尔维拉虽然渴望成为王妃，但她的整形动力并非完全来自于自驱，汲汲于名利的贪婪母亲也起到了关键的推动作用。

从故事前四分之一的交代得知，母亲初次丧夫后和灰姑娘的父亲结合，纯属是出于双方都想算计对方一笔的金钱考量。此后，从母亲不给第二任丈夫下葬、“鸡娃”让埃尔维拉争取王妃、给老师交钱求通过、乃至最后亲自砍下女儿的脚趾可以看出，这位视一切情感和婚姻关系为利益，甚至连女儿都根本不爱的母亲有多么可恨。

但同时，影片又在女儿出走时给到在床上侍奉新男人的母亲一个“被困住”的镜头，强调她也是封建男权社会的牺牲品。

通过母亲的角色，将年轻女孩的悲剧升华为特定历史结构中所有女性的普遍悲剧，《丑陋的继姐》的立意，最终到达了这样接近于19世纪现实主义文学的高度。

融合的产物

《丑陋的继姐》肯定算是一部视角新颖、风格出位的“新潮电影”，不过近年来，无论是以身体恐怖类型为载体表现性别焦虑、还是通过颠覆性改写重新诠释经典故事的作品，都不再少见。本片虽然和《钛》《某种物质》等近年大火的身体恐怖电影有相似之处，但并不能定义为这批同辈作品的“仿品”，而是不同原型文本、特定创作思潮、各种类型电影影响交融而生的产物。

单就这个“倒转童话”的叙事视角而言，其实，《丑陋的继姐》改写甚至逆写童话或经典故事，揭露其保守内核，从而批判社会现实的创作思路，早有不少前辈可以参考了。

比较近的案例，是去年公映并大受欢迎、以反派西方坏女巫视角改写《绿野仙踪》的电影《魔法坏女巫》（改编自同名小说和音乐剧）；再往前推，早在1966年，英裔牙买加女作家简·里斯就创作了以《简爱》中“阁楼上的疯女人”为主角的小说《藻海无边》，并已成为英语女性文学的新经典。

以上这两部作品的改编思路都和《丑陋的继姐》相似：从过往人们讨厌看到的角色处出发，讲述坏女人/疯女人的悲剧故事。《魔法坏女巫》影射种族差异，讲的是个人资质和外界期待的相悖；《藻海无边》则代表了在父权社会中被压抑、边缘化和反抗的女性形象。

而《丑陋的继姐》中埃尔维拉乃至母亲的命运，又何尝没有踩中这些母题呢？

当然，也不要忘了，《丑陋的继姐》毕竟还是对《灰姑娘》的改编。说到这点，影片所参考的《灰姑娘》故事原型就并不单一，除了格林兄弟所整理的最经典版本外，也有夏尔·佩罗版童话和迪士尼《灰姑娘》系列动画的综合。

必须要提的一点，就是继姐丑陋的容貌其实并非来自童话，而是迪士尼动画《灰姑娘》（1950）的“魔改”。然而荒唐的，就是由好莱坞文化工业所拟定的“丑女=坏女”设定，已取代原童话中的“蛇蝎美女”成为许多观众的第一认知，这一现象显然是讽刺的。

同时，这样的角色演变，也说明20世纪以来对“美”的追求比古代更甚，《丑陋的继姐》虽表面讽古，但实际上影射当代的意味恐怕更加强烈。

第二点，估计更少有观众能注意到，影片中阿尔玛（埃尔维拉亲妹妹，弗洛·法格利 饰）这位出淤泥而不染、似乎原创属性较大的唯一正面角色，其实也是佩罗版本童话和迪士尼动画系列的融合变形。

在佩罗早于格林兄弟讲述的法版童话中，灰姑娘继姐中年纪较小的那位不如姐姐恶毒，而迪士尼的两部《灰姑娘》续集（2002，2007）参考了佩罗的故事，将二姐设定为最终摆脱恶母影响。在这些基础上，就有了《丑陋的继姐》里心地善良的小女儿阿尔玛，她从始至终抽离于雌竞之外，最终带着重伤的姐姐出走，远离有毒的贵族纷争和利益算计。

在这样一部全员疯批、坏种的黑色作品中，阿尔玛这位“人间清醒”，象征了属于女性的理智和自由，是导演在熟悉《灰姑娘》不同版本基础上创作出的理想角色，也最终给予了这个绝望的女性故事一抹希望的亮色。

疼痛和残疾不是终点，觉醒和出走才是。

（文/阿拉纽特）返回搜狐，查看更多